【青黄】舞花（十二）
*火黑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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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一阵凉风掀起，暖暖的仿佛带着太阳的味道，青峰停下脚步迎风抬起了头，扬起的青色发丝在风中微微摆动，眼睛深处瞬时之间被一道从未见过的风景凛然侵占。青峰微微睁大的瞳孔泛出青色的流光，眼前巨大的神明大殿如同海市蜃楼般萦绕着青烟隐隐约约地浮现，宏伟庄严，高耸入天，肃穆磅礴的气势让人止不住赞叹，意识下流露出来的敬畏之情更是遵从于心，比起神社那些供奉之地这里的气息简直纯粹了千倍百倍，干净直接得仿佛可以穿透所有介质，感染和触及那些深藏于底的灰暗和浑浊。
如果神明真的是世人的伟大神明，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怀着私心许下一个愿望。
青峰对自己忽然冒出的想法感到了好笑，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接着看向黄濑，而此时黄濑也在转头看他，他们相视一笑一同跨进了神殿，那个预示着结束和开始的命运之地。
赤司让一同前往的巫子和巫女留守在殿外，青峰跟着赤司他们刚到里面，外面就霎然响起了一阵如雷贯耳的电闪雷鸣，不一会，一个高大魁梧的红发男子就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暴跳如雷的模样简直要杀人放火。
“嗯？”青峰虽然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就是他们口中的神明大人，但一看到那人青峰心里就莫名的不爽，他挑起眉毛轻佻地打量那个闯进来发火的无礼家伙。一头沉稳的红色头发在发尾处变得异常暗沉，神色凶狠的眼睛上方长着两撇奇怪的分叉眉，身上穿着朴素但又精致独特的红色和服，有着几乎跟他一样高大健硕的身型，青峰看那表情就知道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浑身上下充斥着低沉又暴躁的气息，却依然掩盖不住身上那份天生与众不同的高贵气质。青峰这时才隐约知道自己不满的原因，好像注意到自己那不善的视线青峰看到他回瞪了自己一眼就走向了黄濑那边。
被绑在身后的双手悄然握紧了拳头，青峰沉下脸死死盯着他看，他不恨他，同样是爱的话没有对于错，他只是痛恨自己不够足够的强大，没有强硬的力量捍卫他和黄濑之间的感情。
水蓝色的眼眸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近却不是靠近自己的红发少年，黑子意识下将双手叠放到胸前，只觉那里似乎有些隐隐作痛，为珍爱之人那般愤怒和悔恨的模样让黑子动容，他的神明大人并不是为了他而流露出这么强烈的感情，这些事实他足够清楚却对自己没有说服力。
但出乎意料的事情总是莫名其妙的发生，轰轰烈烈地一秒倾覆一秒重建，他们的神明大人——火神大我并没有走到黄濑面前而是停在了黑子跟前，他小心翼翼地握住黑子那双冰凉的手然后愤愤地说到，“黄濑，是哪个混蛋伤害了你，快告诉我，我是不会原谅那家伙的，绝对要杀了他！可恶······”隐忍又愤怒的表情让俊朗的五官别扭地挤在一起，说话的语气认真过头反而有些稚气。
黑子愣了愣迟迟才说到，“······那个，火神大人，我是黑子。”
“哈？黄濑，你想说什么啊？啊，难道，”火神像没听到黑子说话似的还自顾地伸手摸了摸黑子的额头，“你是哪里不舒服了吗？有没有觉得发热？”说着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细心地对比体温。
面对火神如此温柔的举动黑子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明明那么的不真实但火神握住他的手让他觉得温暖，莫名熟悉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就像曾经他们牵过彼此的手不愿放开，黑子沉下眼眸，幸福又难过地，他在贪恋这一刻。
赤司看着眼前这般奇怪的状况却意外地笑了，比起平常似笑非笑的安然模样这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赤司不承认他赌在青峰和黄濑身上的事情赢了，因为根本没有输赢这种东西，他没有猜透的只是命运竟然可以如此离奇，让他稍稍觉得不敢恭维了而已。
吃着糖苹果的紫原低头看了看赤司，“小赤，你怎么看起来好像很高兴的样子。”看着赤司脸上久违的笑容他似乎也有些高兴，呆然的表情开心起来像个纯真的孩子。
“嗯，一般般而已。”赤司抬眼看了看紫原，接着摆摆手让忽然激动起来的紫原不要说话。
“嗯······”紫原有些失落地眨眨眼睛也不再发问，随着赤司的视线看向了那边似乎陷入了困惑的几个人。
看着火神在呆愣的黑子面前手忙脚乱，自己的名字还一直莫名其妙地用在了黑子身上，黄濑心里纠结了好一会才缓缓说到，“火神大人，我才是黄濑啊······”
“什么啊？啊痛痛痛······”火神刚开口就被一个忽然出现在他身后的高大身影揪住了耳朵，要说的话瞬间变成了脱口而出的惨叫，“好痛···快住手啊···要痛死了······”
“呃？！”黄濑有些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忽然出现在眼前的高大青年头上顶着一只青蛙，他有着一头翠绿色的头发，而且周围的气压异常低沉。
“请火神大人冷静下来再好好说话，可以吗？”揪着火神耳朵的绿发青年甚是不满地松开手，表情认真严肃，但火冒三丈又不言而喻。
黄濑用余光看了一眼那个绿发青年，刚才他说话时用的是敬语，但一字一句里除了傲慢就是嫌弃，他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敢这样跟神明说话，黄濑百思不得其解。
“哦，真太郎，你也来啦。”赤司轻笑着向几乎忍耐到极限的绿发青年搭话，说完还故意看了眼他头顶上安安定定趴着的大青蛙，还是只活的。
绿间忽视赤司对自己幸运物的惯例取笑，“赤司，你忘了吗，今年我就是这位大人的侍官了。”说着还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古怪的眼镜。
“不解释一下吗？”赤司看了看那边脑袋乱成一团的几个人。
绿间扭头瞪了一眼还没等他传完话就自作主张偷跑出来的火神，“火神大人，请你好好把话说清楚，要知道误会可不是开玩笑。”犀利的语气毫不留情面。
“嗯，好······”面对从小就最难以应付的人火神弱弱地应了一句。
火神冷静下来认真想了想他们刚才的反应，抬头看了看黄濑又看了看黑子，他叹了一口气然后表情温和地看向黄濑，“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黄濑先是一愣然后慢慢说到，“黄濑凉太。”心里隐约察觉到一些事情，黄濑先是有些慌乱然后慢慢变得紧张了起来，虽然很荒唐，但即使荒唐可笑他也想变成那样。
火神松了一口气笑了笑然后慢慢看向黑子，他将手轻轻放到黑子肩上，语气温柔，“那你呢？”
看着火神炽热地注视着自己的眼神黑子空荡荡的内心有一阵触动，有些心酸却远远比不过那份渐渐膨胀得不可思议的满足，他知道这次他的神明大人是在看他，那双红色眼眸的深处倒映着的是他那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的脸，这次就算声音嘶哑他也要勇敢地告诉这个人，“我是黑子哲也，我一直都知道火神大人你···如果我···如果······”
黑子语句零碎还没有把话说完就被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抱住了，在那里他清楚地听到一颗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然后他听到了他隐忍残喘坚持到现在最想听到的一句话，温热的液体不由自主地落下，浸湿了自己的脸和那个人的胸膛。
“我好想你，黑子。”火神紧紧地抱住眼前瘦小却倔强到不行的人，黑子的声音在哽咽也在颤抖，但那份坚毅和感情他都听得清清楚楚，比任何人都清楚。
青峰从开始就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直到黄濑又是哭又是笑地跑过来扑到他身上，他回过神身体已经踉跄地往一边倒下，他一紧张想用手抱住黄濑才记得自己的手被绑住了，勉强硬撑着身体才将黄濑垫在自己身上，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重重地摔到硬邦邦的地上，痛得青峰简直要掉生理泪水，但又第一时间发现黄濑竟然一动不动地伏在自己胸膛上哭，滚烫的液体几乎要渗进他的心，青峰扭动着松了松身体，然后用肩头推了推那颗黄色脑袋，“黄濑，怎么了？哪里摔得痛了吗？”
“小、小青峰，我们不要分开了······”黄濑抬起头，额发贴在脸上乱糟糟的，眼泪鼻涕花了一脸。
青峰扑哧一声就笑了，“黄濑，你现在真是帅得要命啊······”说着青峰就舒坦地躺好在地上，“那不是挺好的吗。”
黄濑吸吸鼻子把下巴搁在青峰厚实的胸膛上，这样的角度只能看到青峰的下巴和高挺的鼻子，然后黄濑闷闷地说到，“嗯···小青峰也很帅啊，鼻子很高······”
看着这四个终成眷属的人赤司带着无奈浅浅一笑，凌厉的眼眸在此时透露着一丝温和，“真是意想不到呢。”
绿间哼笑一声，不轻不重，“所谓天命难违吧。”
“嗯嗯。”紫原也跟着应了一句，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是大家都高兴的事情。
大概八年前，他们的父亲大人在众多兄弟当中选择了火神大我这个孩子继任下一世的神明。
那一天跟往常一样平常，火神的父亲把火神抱坐在他跟前，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眼神痴迷地看着那片几乎被夕阳燃烧透彻的迷离天际，过了好一会他的父亲才轻声说到，“大我，你想成为神明大人吗？”
“嗯？父亲大人，我觉得我要好好考虑一下。”火神先是有些吃惊，他抬起头看了看他的父亲大人，然后低下头来故意摆出一副困扰的表情表示他要考虑清楚，却没发现自己脸上兴高采烈的样子根本藏不住。
“诶？大我不喜欢神明大人吗？”火神的父亲也故意逗他，用大手揉乱他儿子那头刺刺的红色短发，那模样简直跟他小时候一样。
“嗯，那好吧，我答应你了。”火神躲开他父亲的大手露出一个又得意又灿烂笑容。
“真不愧是我的儿子，那大我要努力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哦。”
“那当然。”
看着儿子自信满满地说出这句话，火神的父亲温柔地笑了。
火神从小就很尊敬他的父亲，还认真地在他的父亲面前立志要成为像父亲一样厉害的男人。
跟自己的父亲许下成为神明的承诺之后，火神开始觉得连枯燥的书本都比以前有趣多了，特别上心的时候还会忘了时间，学习练习各种武艺爆发力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他有了新的老先生和一个比他大几岁的叫绿间的古怪侍官陪伴，他们都相处得很不错，火神有些沉溺于这样充实又快乐的日子。
直到后来火神才慢慢发现，他的生命里已经有什么东西被微妙地改变了轨迹。火神觉得他的兄弟姊妹在渐渐疏离他，并不是说故意的孤立，而是就算他们每天还是生活在一起，但那些客气的语句和隐让的表情都让他觉得他被隔离到了另一个世界，那里无边无际只有自己。
再后来火神要学的东西越来越多，他想玩耍一会放松一下的时候还发现他想做的很多事情都受到了束缚，有时候一不小心犯错还会受到其他大人的取笑。
不久之后火神终于明白到那天他父亲话里的真正意思，所谓努力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指的是什么。
明白所有事情和所谓使命的那一天，火神感到了莫名的生气，也感到了异常的无力，他意志消沉地从神殿里偷跑出来，接着他就在神域下的那片大森林迷路了。突然下起的大雨把他淋得狼狈不堪，但是他还是擦干眼泪咬紧牙关想办法回去，他不想再逃，因为他已经跟他的父亲承诺过，那是男子汉之间的约定。
火神淋着大雨在森林里兜兜转转了很久，忽然间火神在哗哗落下的模糊雨帘中看到山脚那边有两个晃动的人影，他急忙往那边跑，“喂喂！你们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
还没到火神靠近，一个年纪跟他差不多，个子看起来相对比较高的男孩惊恐地看向了他，“你是什么人！？不要走过来！”说着他还把一个金色头发的小男孩藏到身后不肯退让地盯着他看。
火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浅色的头发，浅色的眼睛，浅色的衣服，浑身湿透的他简直像水一般透明，明明长得那么瘦小眼神却那么凌厉，“你干嘛这么凶啊？我又不是······”火神还没把话说完就被一个响亮的雷鸣打断了。
轰隆一声巨响，那个雷电仿佛就劈在了自己的头顶上方，火神觉得自己差点没被吓死，慌忙间抬头他看到那个纤瘦的男孩抱着那个金发男孩在雨中发抖，火神刚想上前安慰一下他们却听到山顶那边传来什么东西坍塌下滑的声音，他屏住呼吸转头看向高处，一股泥石流正迅速朝着他们所站的地方逼近，然后他来不及思考就纵身扑向了那两个颤颤发抖的身影。
“啊——”
惊呼的声音在雨中变得飘渺，连同那些滚动的泥土和水声一瞬间就回归了寂静。
身体被潮湿的泥土压得沉重，想起来却发现自己全身都动弹不得，疼痛不知道从哪里阵阵传来，火神睁不开眼睛只觉得自己呼吸困难，泥土湿重的味道冲到鼻子里让他喘不过气，然后他发现他的手握住了那个浅色男孩的手，温暖从手心慢慢流进心里，微弱的气息颤颤地从旁边传来，火神艰难地开口，“你······你还好吗？你叫什么名字······”
“黄濑······黄濑······”
那个浅色男孩在重复地呢喃着这两个字，火神听到这句话后就昏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他被刚好进山主持祭典的人救回了神域。火神从在旁边照看自己的绿间口中知道自己遇到的是神巫之村的人，是小孩的话应该是那个村子的巫子。
火神摊开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发呆，总感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从那里溜走。
火神的父亲来看他的时候火神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父亲大人，我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巫子大人吗？”
火神的父亲对此感到了吃惊，但又觉得既然火神这样问了就证明他已经有觉悟去下定决心走自己的路，“可以，父亲可以帮你传达你的意愿。”他笑着宠溺地伸手摸了摸他儿子的脑袋。
火神点点头然后高兴地笑了起来，“嗯，他叫黄濑。”
“对不起！”火神弯下腰郑重诚恳地向他们道歉。
“我没记错的话那天是我和黄濑君去森林里寻找草药，然后遇到暴风雨就迷路了······”黑子努力想了想，“但是那天淋了雨我就开始发烧，只觉得脑袋混混沌沌的，所以具体发生过什么事情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呢。”黑子说着心里莫名地有些难过，那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没有记忆了。
“啊？有这样的事情吗？”大概是因为没有放在心上黄濑似乎更不记得那时候的事，他只记得他是在差不多那个时候被指名任命为神巫之子的。
“我怎么知道自己就这样搞错了你们的名字了呢，哈哈哈······”火神尴尬地干笑起来用手指挠了挠自己的脸。
“那时我也有错。”黑子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那时他太担心黄濑所以才会意识下念叨着他的名字。
青峰看着这两个忽然就不好意思起来的人大声喊到，“我说火神，既然什么事情都说清楚了，你不会再追究我和黄濑的事情了吧。”青峰说得理气直壮还一把搂过黄濑的腰，动作甚是霸道。
火神觉得自己被这个黑皮大叔深深地鄙视了一番，他有些无奈地正色到，“······那是当然的，一直以来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非常抱歉。”
“小火神，别再这样说了，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黄濑笑着看了眼身边的青峰面不改色地用了他说过的话，黄濑知道他们都一样兜兜转转经历了太多，也知道正因为这般跌跌撞撞，他们才会得到更多难得和珍贵的东西，磨练着成长着站在了这里，黄濑现在只觉得他幸福得快要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面对黄濑那份单纯的心思青峰忍不住笑了出来，露出一副真是败给你了的宠溺表情，“那一切都好说。”
火神也顾不及自己被叫了奇怪的名字爽朗地笑了笑以作回应，忽然，他觉得黑子的脸色沉了沉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啊，黑子，你也会原谅我的···吧。”最后还用了奇怪的敬语。
看着自家大人如此丢脸绿间都快看不下去了，他在一边抱着手焦急还不时发出磨磨叽叽的细小噪音。赤司在一旁什么都没说，脸上的表情却比任何时候都怡然自得。倒是紫原还是什么都不理，啃着一串新鲜的糖葫芦看一群人吵吵闹闹。
“就算火神君是神明大人也不可以这么容易就得到原谅。”黑子淡淡地说到。
看着火神露出一个深受打击的表情黑子又轻笑着继续说，“不过，这么笨拙的神明大人，我还是挺喜欢的。”
“是！”火神激动地挺直了腰，脸上还带上了不好意思的红晕。
黄濑看他们光明正大地闹起别扭乐得笑出了眼泪，他紧了紧握住青峰的手，然后凑到青峰的耳边喃喃低语，“小青峰，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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