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布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青黄】舞花(十一)


十一

 

 

在这个初春的深夜神社显得比往常更加寂静,黑夜冷冷清清,明亮阔大的屋社里起起伏伏的是赤司跟族长老人和几位长老的细声交谈。

黑子安静地站在一旁几乎丧失了存在感,说实话黑子心里有些混乱,他从未想过会因为事情过于顺其自然而感到忐忑不安。

赤司镇定自若地跟几位老人安排好明天的事宜就恭恭敬敬地鞠了鞠躬,“请放心,征十郎会尽力把事情处理好的。”

站在门外看着几位老人叹息离去的背影赤司不觉松了一口气,平静的表情慢慢带上了几分熟悉的高傲,进来后他看了看还留在这里的黑子,“哲也,把大辉带到房间里冷静一下,”赤司顿了顿,目光凌厉地停到浑身散发着低沉气息的青峰身上,双眼闭合间落寞的神色在那清秀的脸上稍纵即逝,“顺便把伤口处理一下,别熬不到明天就死了。”

“是。”黑子淡淡地应了一句连忙上前松开紧紧缠绕在青峰身上的绳索,他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青峰轻声说到,“青峰君,请跟我走。”黑子的声音里有一丝隐隐的颤抖。

黑子从小就是一个不擅长表达自己感情的人,看起来笨笨的实质上非常聪明和善良,存在感薄弱的他总是过于懂事和听话,习惯性地将自己该有的心思和任性收于心底,渐渐察觉到的时候却已经给自己戴上了一个始终温和的虚假面具。

黑子曾经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但在身旁的黄濑却俏皮地笑着告诉他,他只是太善良太可爱。

黑子暗了暗眼眸起身便往门外走。

他或许没有黄濑那么倔强和勇敢,也没有青峰那么强大和执着,但下定决心去面对这些似乎被命中安排的变故时他真的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动摇,强烈到无法掩盖自己仅存的奢望,不是因为他们太有违常理,而是因为他们竭尽全力的那份爱太深太沉,以至于他的心由始至终都无法平静,以至于他意识到至今仍然畏缩不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

但说到底他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一个仅仅只知道名字的人,黑子低下头,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想不清楚,接着他又温和地笑了,因为他依然毫无由来地相信那份发自内心深处的心情,心想那会不会是被某些细小的东西牵引,然后寻寻觅觅中牵连起来的他们之间独特的情分。

青峰沉闷地甩开身上松垮的绳索,他硬撑起早已麻木不堪的双脚,默不作声地跟上黑子渐远的脚步,刚才赤司已经让紫原强硬地带走了在这里哭得泣不成声的黄濑,现在这样毫无防备地把他交给黑子也就意味着赤司并不担心他会半路逃跑,青峰虽然不甘心但他的确不会逃走了,原因很简单,因为黄濑不在。

“大辉,记住你现在的处境。”

最后青峰听到赤司留给他这样一句话,悔恨,艰涩,难以接受,却是事实。

他们没有离开神社,黑子绕了很久的路才将青峰带到一个规格不大的房间,路上青峰沉默着没有说话,虽然他想质问黑子很多问题,甚至为黑子出手阻扰他们的事感到生气,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青峰就慢慢不再愤慨了,要说迫不得已的话所有人都一样,他能痛恨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这时青峰想起了那些一直包容他珍爱他的家人,还有曾经一直喜欢着他的桃井,忽然间青峰很想见到他们,这种感觉跟过去不一样,如果过去还带着惭愧和羞耻,那么现在,他只是单纯很想见他们而已。

 

 

“青峰君,还痛吗?”黑子用沾了热水的毛巾小心翼翼地帮青峰拭擦眼角上方的伤口,看着这道深入皮肉的伤痕黑子只能庆幸那块冰冷的石头没有砸中青峰的眼睛,如果是那样他不能原谅的是他自己。曾经,黑子认为他私心留青峰在这里是一个错误,但一再犹豫直到现在还怎么说得清楚对错呢。鲜红的血沿着眼睛的轮廓染在青峰面无表情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只凶猛的野兽,但黑子却觉得眼前的青峰大辉根本脆弱得不堪一击。

“还好啦······”伤口被碰到未免会难受青峰意识下缩了缩脑袋,接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咬牙忍住那阵阵袭来的刺痛,“······小伤而已。”

黑子听得出来,青峰这句话不是自我安慰而是自我嘲笑,的确,比起那些狠狠刺向心脏的挣扎和痛苦,只是小伤而已。

黑子不再说话细心地将青峰脸上的血痕和灰尘都擦干净,当看到青峰脖子上一大片暗红的勒痕时他不禁微微皱眉,黑子不明白赤司为什么要做得这么不留情,难道赤司根本没有打算帮他们,既然如此又为什么向他伸出援手。

一阵沉默之后青峰有些迟疑地开口,“黄濑他会不会······”刚开口忽然又不知道自己要问些什么,张合着嘴巴最后还是没把话说完。

“没事的,赤司君会照顾好黄濑君的。”黑子平静地说着从旁边的柜子拿出了一块黑色的药膏和一卷白纱布。

“哈?赤司那家伙···啊嘶······”话没说完青峰就被黑子忽然贴到额角上的药膏渗得伤口直发痛,神经嗡嗡地响起,一阵冰凉之后那里就燃起一片热辣辣的灼热。

黑子淡淡地笑了笑,“这个药好像有点浓烈呢。”不是避开问题不答而是他也不懂赤司的本意,但心里又觉得他一定会这么做。

青峰无奈地拉下黑脸,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但最后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将浑身酸痛的身体往墙边靠了靠任由黑子拿着纱布在他头上绕圈包扎。青峰觉得自己有点累,但疲惫的双眼却干涩得有些合不起来,意识渐渐模糊,心里的不安和恐慌却开始肆意蔓延。最坏的打算,最严重的后果,青峰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他只是舍不得离开,离开黄濑凉太这个喜欢到不得了的人而已。

“黄濑······”嘀咕着黄濑的名字青峰终于沉沉地陷入了睡梦。

黑子把东西收拾好帮青峰盖上被子就离开了房间。

或许命运颠覆,或许他们不再是昨天的他们,明天有什么等着他们,谁都不知道。

 

 

第二天天亮不久青峰就被人往后绑住双手带出了神社。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无边无际的蔚蓝天空没有半点阴霾,樱花的雨一如既往地繁华纷扰,青峰眯了眯眼睛抬头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黄濑。

黄濑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身上也换上了干净的和服,藏青色的,是黄濑最喜欢的颜色,苍白的脸颊恢复了一丝血色看起来比昨晚有精神多了,阳光柔和地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意外耀眼,下一秒,黄濑就顺着自己注视的视线转头看向了他,他咧开嘴巴朝自己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嘴角夸张地上扬,漂亮的眼睛合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就好像在说,“小青峰,早上好。”眼前的黄濑几乎跟往常一样。

黄濑不知道这个世间最让世人羡慕和渴望的爱情是怎么样的,他只能体会和珍惜青峰带给他的一切,哪怕它短暂得不如一片落樱的凋零,在他心里却依然永恒得可以停留几个世纪。

青峰迟缓地愣了愣,然后很快就像拿他没办法似的轻狂地扬起了嘴角,青峰在心里默默念到,“早上好,黄濑。”然后他看到黄濑脸上的表情顿时温暖得几乎要融化。

无论这件事情会变得多糟糕,至少,他们都不曾后悔。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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